Friday, January 5, 2007

一个普通中国大学生读书与求职生涯

核心提示:本文展现一名普通大学生:刚毕业未久的大学生,从初中到大学毕业的教育历程,陈旧的教育体制和产业化改革带给他们什么?与之而来的是素质教育、中学课本改革、大学扩招、教育高收费、贫困生、性开放与性管制、考研热、出国热、就业难等时代符号

“我是大学生,包装设计专业,学了四年,”王卫峰鼓足勇气,近乎绝望地告诉前来招聘的男子,“你不要我是你们的损失。”那男子正要转身,似乎又来了兴趣,回头看了他一眼,说:“这样吧,再考你三个问题,答对了,这份工作是你的。”

——出菲林的文件格式是什么?

“JPEG或者Photoshop?”“错”

——当Word的文件导入CorelDRAW,会有什么变化?

“标点符号可能有些改变?”“错”

——你能看出这个盒子上是什么工艺?

“……”在男子凌厉的眼光中,大学生光环顿然失色。

“你无法想象那时有多难堪,在设计界,这就是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小学生问题,”毕业一年后,如今挂着一家红酒类包装设计公司“设计师”头衔的王卫峰说,“而我却用了四年大学时间来解答,答案仍然为零。”

年龄:25岁

职业:包装设计师

居住地:深圳

代表阶层:毕业大学生

本文是《南方都市报》专题《成长,2006》之《中国十年·面孔》的文章

啊,素质教育

大扫除时,老师说,素质教育就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,于是全班人开始素质教育起来。

卫峰生于陕西商洛市,出生那年——1981年,他的邻县老乡——“山里娃”贾平凹发表了近二十篇小说,并以“商州系列”将这片故土,构筑出一个诗意的乌托邦家园。1998年,已经47岁的贾平凹用《寻找狼》等作品对商州重写时,王在初中语文课本第三册《我的小桃树》中读到了他的名字。

但此时的商州已不是10多年以前的商州。面貌既不同过去,心态也异于旧状。心存疑虑的王卫峰,在一个周末的下午,找到那些蹲在街头晒太阳的老人,求证诸如“晚上在被窝里抓虱子、换老婆,站在屋檐下端着个比头还大比锅底还黑的老碗喝稀糊汤”的往事。

“这个挨球的,时代不同,那是以前哩。”老人们笑眯眯地告诉他。

走出陌生的商州往事后,王乘坐着穿过县城的公交车回家。在读小学时,他被老师称为“绘画天才”,但此时,他听从了做小贩的父母的劝告,放弃了天赋,最终走到“考大学的正途上来”。

王在学校200多人中排名36,在班上,他始终走不到前三名的位置上。但他的作文却独树一帜,“几乎当成了范文”。

在他的课本上,真正从语文角度来编选的篇目大约只占一半,全书没有一篇反映当代社会生活、议论精辟、文字精彩的作品。从初中到高中,议论文的分析和写作教学都是按“提出问题——分析问题——解决问题”这条著名公式来进行的。

有一次,王写到一个类似因果循环的故事:“在公交车上,一个年轻姑娘踩了老大娘的脚招致辱骂,下车后,老大娘拖着三大包袱赶庙会,可怜兮兮,而姑娘却和男朋友扬长而去。”语文老师看后,沉吟说,“改,要改,要改成姑娘不计前嫌,反而去帮助老大娘,共赴庙会,这样才能体现社会主义新风尚。”经老师润色的作文在各类征文活动中频频获奖,但王却对写作越来越淡却了兴趣,“那是人吗?人家打你骂你,你还新风尚?那是神!怎么能不尊重人性?完全编造,还不如不写。”与此同时,1997年第11期的《北京文学》上,以“忧思中国语文教育”为专题,刊登了一位小学生家长、一位中学语文教师、一位大学文科教师的三篇文章。文章谈到,学生的作业要花很多时间去分析字(部首、笔画、读音、义项),很像在抢辞学家的活;教师要求练习答案不能与标准答案有丝毫出入,否则就算错;学生作文很多都是儿童八股,充斥着假话、假感想、假故事;目前使用的语文教材内容陈旧、落后。此后三年,由此引发的“如何改革中小学语文教学”大讨论,一直贯穿王卫峰的初中生涯。

但对于这些中国西部边陲县城的初中生来说,这一切似乎毫不相干,升学考试大纲,仍然围绕着这些课本出题。死记硬背名词概念、数理化公式、编造“雷锋故事”、周末补课,仍是这些学生的生活方式。

“那时候也提素质教育啊,墙上贴的全都是。”王卫峰说,他至今都没弄明白这个词汇的意思。在许多习以为常的日子里,解惑者和学习者有着同样的困惑:“素质教育”。从1985年5月,邓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提出来后,历时十多年,这个词经常被挂在嘴上,挂在学校门口,挂在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。

“什么叫素质教育?”老师也答不上来。只有在每个周二下午大扫除时,老师动员说,“不是说素质教育吗?素质教育就是德智体美,全面发展。”于是,王卫峰和他的同学们欢天喜地的素质教育起来。

站在变革浪尖

“并轨了”“扩招了”孩子们在校园里叫喊着,王也跟着喊,却不知道喊了什么。对于前者,人们都说对自己不利;至于后者,王认为,这下考大学有希望了。

王卫峰在初中毕业前夕,接到了父亲车祸去世的噩耗。他决定考那位作家老乡贾平凹家乡所在的丹凤县师范,可以节省费用,“将来当个老师也挺好。”鉴于中国教育在这期间内发生了巨大转折——在中专甚至大学,国家统招统分的形式被学校自主招生、推荐就业的形式所代替,这就是所谓的并轨。教育市场化,它立竿见影的变化是:曾风行一时的中专淡出历史舞台,而大学的饼子则越摊越大——王卫峰对将来的走向做了相应的调整。有一次回家,他听到小学老师在叹息,“唉,要并轨了。”那位老师的小儿子在西安上大学,据说并轨后,即便大学毕业,国家都不包分配。

我靠,并轨了,王卫峰倒吸了口冷气,他在想,“总之对我们不是好消息吧?要不然老师也不会摇头叹气。”于是他以绘画特长生身份进了一所普通高中。

但对于这批98级站在变革浪尖的初中生而言,考中专,仍是跳出农门的捷径。班上前三名的同学都如愿以偿考上了中专,其中包括他的好友刘丹江,去了西安航空工业学校念书。

更多的中学生走向社会,班上继续升学的不到1/3。王卫峰的那些“兄弟”离开校园后,先是到建筑工地打工,几年后陆续回家,父母又开始张罗着婚事。等到王卫峰大学假期回家,许多同学已经生了娃,在那片黄土地上重复着祖辈们的生活。

上高中后,一名中年商贩带着他的小女儿走进王卫峰的家庭,他们重组了一个五口之家,其中三个小孩都在读书。王卫峰开始变得孤僻,他重新拿起画笔以及小说,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。但学习压力仍然很大,从高一下学期开始,每个周末都在补课。当王和他的同龄人在课堂里埋头苦读时,刘丹江给他写信说,后悔当初考了中专,“这是一个没有前途的选择,还不如读高中。”“考中专的都是些拔尖的学生,多浪费啊,”王卫峰想到这里,倒有了一丝优越感,但仅仅是一念之间,面对堆积如山的试卷和复习资料,他还是羡慕刘丹江现在的校园生活——“学校很自由,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。”此时的王卫峰感觉完全活在一个套子里。这种生活是:早上6点起床晨读,晚上自习到11点,全封闭式教学,除了做试卷还是做试卷,形如桎梏。“以致进了大学,还不知道素描怎么下笔”。“当时,我在应试教育中,多么羡慕刘丹江已经脱离了。”王卫峰说。

1999年,中国高校第一次扩招拉开序幕,当年招生人数是108万,7年之后,2006年的大学新生,达到540万。和前几年的毕业生相比,此后的大学生对学费越来越高、就业越来越难深感焦虑。而坐在高一课堂上的王卫峰却是欢欣鼓舞,老师说,“现在好了,现在不怕了,现在扩招了。”于是大家都手舞足蹈起来,王卫峰比较内敛,也在心头暗自激动,“仿佛大学是自家门槛,人人都可以跨进去一般。”三年后,王卫峰最终以438分的文化成绩,考进湖南某大学包装设计专业。这一年,他的母校本科生考了12人,是建校来的历史突破。

昂贵的大学

老师说,我们这个专业很抢手,在南方,你们学长学姐工资都有3-4千。王当时在想,我最起码也值5-6千吧?

上大学前,王卫峰想着好工作在向他招手,笑盈盈的。

2001年开学典礼上,学校领导说,“包装设计专业很吃香,你们学长学姐们在深圳工作,很抢手,工资都有三四千。”台下疯狂鼓掌,欢呼雀跃,王卫峰想,“他们都三四千了,我最起码也有五六千吧。”对于自认为终结了应试教育噩梦的年轻人来说。接下来,就是理所当然的挥霍了。“我要把我没睡够的觉,没看完的小说全部补回来,”王说。在班上,女生聚在一起讨论化妆打扮,男生则研究国际形势,足坛赛事。大家都感觉彻底自由了,解放了。

王卫峰所在的大学是以包装专业为特色的高校,但仍属于中国高校的“第二梯队”,从2001年开始,中国高校开始奏响“合并”“升级”“更改校名”三部曲。王的母校最终在五年后成功合并两所大专院校,更名晋级。

在填写志愿时,听说到的大学学费是6000元左右,但开学后,加上住宿费,竟高达14000多元。王卫峰花光了父亲生前留在存折上的所有积蓄,到了第二年,家里再也拿不出学费了。虽然这一年,由于一名新生的告状,学费已经降到了9000多元。

之后,王卫峰到系里申请助学贷款,被“体育不及格”的限制挡在门外,这些名额非常有限,王隔壁班的一名同学则主动退学,回家种蘑菇,四年后的聚会上,听说那个人发了大财。而王卫峰却因为拖欠学费,至今学校拒绝颁发毕业证。

高昂学费没有换来相应的平衡。在这所包装人才的摇篮里,王卫峰和他的同学,大学一、二年级练习绘画基础,大三学习专业知识“盒型设计”,用白卡纸制作各种类型简单的盒子。在课堂上,副教授拿出上世纪70年代的包装作品作教学演示,其中“云雾山茶叶”的包装,引发台下学生哄堂大笑,“那些作品再普通不过了,摆在柜台上,顾客几乎看都不看一眼。”他们没有料到,一年之后,出来找工作,所学的知识已经滞后,“现在都用UV工艺了,而学校还在教铜版纸、CNYK四色印刷。”同学李宗林评价,“学校是拿着上世纪70年代的知识结构,应付21世纪的时代变革。”那些东西,只注重功能性,而现代包装看重的是提高产品的附加值。

但沉浸在象牙塔里的人们,全然无知。到了大三反倒迷茫起来,谈恋爱比率上升,在王卫峰班上,有2/3的同学开始了爱情之旅,“至少有70%的恋人发生性关系。”一对学生情侣,竟然在王的寝室里住了一年,他们躲过学生会的检查,入夜进门,拉上帘子就是两人世界。“在大学里,你必须习惯这些东西,你可以读书,也可以谈恋爱,这是你的自由。”王卫峰认为这很正常,正如他每次路过宿舍厕所,看到男孩子守在门口,就知道女孩子一定在里面。而同学找他借钱,通常也会坦然地说是堕胎。

与此同时,就业话题像乌云飘然而至,这期间,大学生心态沉重,王卫峰也不知道老师说的是真是假,但心里总有些疑虑。“外面传得沸沸扬扬,总听到有人说找不到工作,有些慌乱。”于是他开始准备考研,买了很多资料,早晚到自习室占座位,“现在看来,这多少有些逃避的意思,既然本科文凭难找工作,拿个硕士文凭总有优势。”老师也在鼓励,“考研吧,考上了就好找工作。”恍然之中,王卫峰又站到了高考前夕,那时候的动员口号就是,“考上大学,找个金饭碗。”考研在班上形成了风气,路上遇见,同学之间打招呼说,“考研吗?”“考哇!”另一个高声应答,似乎说不考就是没有上进心。但却鲜有人能坚持下来,王在复习了一个月后,主动放弃了,班上能坚持到最后的,只有零星几个。“太苦了,谁又能料想毕业后的情形呢?还不如现实点,找工作先。”对于这种草率,王卫峰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。就像班上那些学生情侣,毕业后,现在还坚守一起的,他算了一算,几乎没有。

贬值的大学生

他去参加一个设计公司的面试,走进去一看,“嚯,全是熟人,光同班同学就有5、6个,大家面面相觑。”

就像子弹堵在枪膛里,王卫峰在去深圳找工作之前,跟他的同学们兴奋了老阵子,他们口耳相传,“那里是设计之都,有无数的机会在等着我们”。

当他和另外三名同学走下火车,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南大道上时,踌躇满志在轰鸣的车流中消弭殆尽。他们挤了一天的招聘会,满头大汗,却一无所获,“人太多了,人山人海,都说自己是大学生。”回到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,他们开始骂学校,骗子,混账,白白浪费了四年青春。什么恶毒的话都骂尽了后,又担忧起明天的工作。

他们发现,在学校所学的知识,现在什么都用不上。想起开学典礼上的情景,王卫峰觉得5000元的工资是不可能了。他说,“2000吧,我只要2000元。”但老板只肯给1000元。大学生王卫峰气愤地走了。

有一次,他去参加一个设计公司的面试,走进去一看,“嚯,全是熟人,光同班同学就有五六个,大家面面相觑。”离过年只剩一个多星期了,王卫峰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,身上带的2000多块钱所剩无几,于是他硬着头皮,打电话让家里汇了500元救急。

也就是在此时,他遭遇了考官的三个“小学生”问题。大学知识的狭隘性暴露无遗。他甚至觉得,即便没有读过大学,在这一行混着,也能够回答。

他开始妥协,等到再一次考官问他要多少工资时,他说,“我是来学东西的,随便你给多少。”考官说,“你明天来上班吧。”王卫峰在大学学了四年包装设计,但设计的作品却总达不到客户的要求。客户要求把葡萄和长城结合,葡萄园和大海相结合。设计师王卫峰想,“这怎么可能呢?长城、海洋怎么能跟葡萄搭上关系呢?”“徐悲鸿从不画他没见过的东西,”王卫峰成为同事的笑柄,他抱怨自己生不逢时。

2004年春节,一同来深圳闯天下的三个同学陆续离开。一个依靠亲戚关系在工厂里做苦力,临走前,叮嘱他说,“千万不要告诉别人,很丢人。”另一个去了深圳关外某工厂,800元一个月。唯一与本专业挂上关系的同学,被一家小印刷厂收留,工资800元,包住不包吃。有一天,王卫峰去看他,发现同学在印刷厂的厂房里铺个烂纸箱,这就是他的卧室。

除夕夜,他接到去了工厂的同学的电话,“还没开口,就哭了,同学说,觉得特难受,想回家。”2005年6月,王卫峰回到学校答辩,因拖欠学费,毕业证被扣了。母亲闻讯从陕西赶来,找院长助理求情,院长助理说,“没钱还上大学?大学又不是义务教育!”“怎么办啊?怎么办啊?”看着40多岁的母亲不知所措的神情,王卫峰很难受,他把母亲送上回家的火车,自己也买了票,他斩钉截铁地说,“就是死,我也要死在深圳。”

在钢筋丛林中生活

“烫了个卷发,头发越来越少,”学长摸了一下头发说。王心里想,那时候多拉风的一个人,怎么就成这样了?

如今,王卫峰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,他学会了掩饰,他跟老板谈话时常说,“我工作三四年了”。他认为在这一行里,经验永远比文凭贵重。他甚至很少主动提起曾是大学生。

在深圳林立的高楼大厦里,这样的年轻人不计其数。王卫峰在一个星期前又换了份工作,毕业一年后,换工作这类事,再寻常不过,但他不会像以前那样迷惘。

早上8点钟到办公室,晚上6点半离开,但通常这个时间不是准确的——几乎有2/3的时间,他都要加班到晚上8点多,然后坐上60路公交车,半小时车程后,回到被高楼洋房包围的岗厦村与同学合租的10多平方米的屋子里。

屋子终年黑暗,不见阳光,伸手可以摘到对面窗台上的花盆。他经常会在厕所里看到对面的女孩子们穿着内衣在卧室里跑来跑去。不管白天晚上,各种声音嘈杂而至,有时候甚至是在清早,隔壁的叫床声也会把他们吵醒。

一段时间里,他想搬出城中村,他现在底薪3800元,过了考核期涨到4000多元,他认为有能力支付这些开支。可再往深想一点,又觉得这完全没必要——每天工作累得筋疲力尽,每周只有一天假期,往往还会被突然而至的货单霸占;挂在墙上的吉他,被灰尘蒙蔽,几乎没有拨动过琴弦;就连不到20米拐弯处有条小吃街,他都不知道怎么走。

王卫峰大学班上有30多名同学,如今有20多人在深圳工作。但几乎没怎么联络,来这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卷入深圳速度,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耗费。

最近的一次——也是来深圳后仅有的一次——同学聚会上,王卫峰迟到了,他加班到晚上8点多才赶去。但他的另外一个同学却没有参加,这是一个辞职后3个月没找到新工作的男孩子,他觉得很没面子,不想去。

“不要多少钱的。”王卫峰劝他。

“我没心情,”男孩说。

这次聚会来了30多个校友,但多半满腹怨恨,时运不济。在聚会上,王卫峰看到了大学时的学生会主席,“当年多拉风的一个人,现在一看,妈呀,怎么就成这样了,满脸痘痘,黑瘦黑瘦的,差点没认出来。”“都是设计给害的,”学长颇为懊恼,摸了摸头发,自嘲说,“烫了个卷发,头发越来越少了。”“在学校真没学到什么东西。”同学讨论说。

“主要靠自己,这么多人来深圳,你要想学东西,就好好待着,慢慢熬,要混日子,最好到别处去。”学长说。

王卫峰的设想是,再做几年设计师,之后自己开公司。但现在,他的压力越来越大,他阴沉着脸,很少有笑容,除了每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,他几乎很少有开支,他还要承担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——王的妹妹在陕西师范大学读国画专业——尽管他认为大学生贬值。就在一个月前,一位北京来的大学生到公司实习,白干不拿钱,却被老板拒绝了,“碍手碍脚的,浪费我的电费。”“这个社会就这样,你越是痛骂大学,到头来,没有这张文凭,你更加难以立足,”王卫峰说,“这很混乱,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的。”但每天早上,晨曦微露,王卫峰还得匆匆忙忙走出脏乱堆积的城中村,挤上公交车去上班。

0 comments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