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January 1, 2007

老蒋禁《厚黑学》真有点傻

  《厚黑学》要比它的作者李宗吾名气大。
  
  十几年前,《厚黑学》火得一塌糊涂的时候,我也赶时髦读过一通。书里那句“厚而无形,黑而无色”,“古之成大事者,不外面厚心黑而已”,过了十多年,笔者依然记忆犹新。如今,《厚黑学》的吸引力似乎不减当年。
  
  虽然李宗吾称厚黑之学是“小用小效,大用大效”。可是平心而论,对于什么什么“学”,国人关心的,委实不多。买《厚黑学》,读《厚黑学》,恐怕大都是奔着“厚黑”二字去的,为的就是不“学”也有“术”。
  
  尽管林语堂称李宗吾是“盖世奇才”,近代“新圣人”,可在这样的环境里,人们知厚黑,懂厚黑,用厚黑,却对李宗吾是啥样人物不甚了了,也就不奇怪了。就像陈远先生所说的那样,李宗吾成了一位被忽略、被误解的大师。通过四五年的点滴积累,一番精心钩沉梳理,陈远向我们娓娓开讲一位思想史上的失踪者。他的《李宗吾新传》是想尽可能向读者还原一个本真的李宗吾。
  
  李宗吾自称“厚黑教主”。其实,在许多认识他的人眼里,却是另一种印象。比如,南怀瑾就说他“一点也不厚黑,可以说还很厚道”。半辈子大讲特讲厚黑学的李宗吾,一生并不发达,而且就连寿命也不长,1943年去世时才64岁,弄得那巴蜀鬼才几十年后还一个劲地感慨,厚黑教主“如果活到古稀之年必定惨死!”鬼才断言暗合了我湖南老家那句苦命人常常念叨的话:早死早好。
  
  当然啦,李宗吾为人厚道并不妨碍他对世道人心有着非同寻常的洞察力。《厚黑学》成于“旧社会”,能风靡“新中国”,自有它的道理。不过,林语堂年那句“世间学说,每每误人,惟有李宗吾铁论《厚黑学》不会误人”,是说过了头。批判成了教唆,那是常有的事。就像全世界打菜刀的人,大概只有极少数极少数一小撮一小撮是想给顾客拿去杀人的。尽管如此,拿两把菜刀砍翻税务局的,剁了邻居阿毛之类的事情,也还总是有的。这事是铁匠管不住的。李宗吾可以宅心仁厚地写《厚黑学》,但人们《厚黑学》读了之后会怎样想怎样用,恐怕就难说了。
  
  人们读厚黑学干嘛呢?不见得只是看清刘邦张良之流的开国领袖开国元勋的厚黑嘴脸,从而对专制政治多一份冷静,添一份理性,而是愈加坚信要在这个世道里混得人模狗样,就得面厚心黑。虽然一个世界一个国家哪会是厚黑两字就能通吃,那刘邦当上皇帝,不只是因为黑透了,那刘备弄到荆州占据巴蜀,也不只是因为厚极了。但是,简单才有力量。一般人并不需要复杂,而只是需要他们的经验能够理解的确定答案。
  
  尽管李宗吾自己标榜的是“思想独立”,还说“马克思的思想,是建筑在唯物史观上;我的思想,可说是建筑在厚黑史观上。”可是倘若像他那样思想独立地“用厚黑史观去读二十四史,则成败兴衰,了如指掌,用厚黑史观去考察社会,则如牛渚燃犀,百怪毕现……”无论是看千年历史,还是环顾四周,瞪大着眼睛也只能看出厚黑两字来,大概会常常启发人性中的弱点和阴暗,而光明和积极的一面则被蒙蔽了。于是,《厚黑学》就很容易成为对一个民族的心理暗示。
  
  厚黑之外皆虚无。精通了厚黑学,即使害人之意不生,也是防人之心已有。结果恶性循环。不仅自我贬抑,而且还整个民族自我贬抑,以为不仅个人又厚又黑,国民性也是这德行!用厚黑去看,见那帮我打跑强盗的人不会发自内心地说声谢谢,而是先想到这人怕是别有用心。厚脸黑心的另一面是死心。而哀莫大于心死。你笼罩在这样的人群和氛围里,不绝望才怪了呢!于是,放下《厚黑学》,再想想周围的人和事,就会对李宗吾佩服有加。因此,更增对《厚黑学》的需求。遗憾的是,鬼精鬼精的个人不见得就会组成一个大智大慧的民族。
  
  老蒋当年禁《厚黑学》,还通缉李宗吾,认为他“败坏人心”,实在是有点傻。他真的没有悟出厚黑的人民好统治这样的道理。在一个真正拒绝自由的时代,李宗吾的书是绝对不会成为禁书的。固然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像祭孔那样膜拜厚黑教主,官方史书里也不会给他留个什么位置,但会静悄悄地让他活在人民的心中。厚黑长存,教主不死。浸染着厚黑学的人民面对强权就只会是一个个抱成团的刺猬,一盘盘拢不起来的散沙。缺乏自由的环境里,大概这是最有可能出现的场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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